在这部国产片里,看到了中式家庭的切肤之痛

电影《刺猬》今天上映了。

可以说,这是我们从上海电影节就很喜欢的一部电影,也一直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推荐给更多人。

在这部电影里,我们看到了顾长卫导演自《孔雀》《立春》以来一脉相承的表达,他还是那个书写“理想主义者的涅槃”的顾长卫。

而这一次,《刺猬》讲述的是不甘被“卡住”、相互救赎的一老一少的故事。故事的底色既有现实也有希望,是两代理想主义者的接力和传承。

如果要聊这部电影好在哪里,似乎有不少切入点。而让我们最有感触的,还是主角和家庭的关系。

影片描述出了极为精准的、中式家庭的处境。理想主义者们是如何被生活和家庭“卡住”,《刺猬》让我们看到了这种深刻的切肤之痛。

回顾影片的几场高光戏,都与家的场景息息有关。

飞不起来的王战团

在周正的童年里,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大年夜,大姑父王战团突然站到了屋檐上,要“飞一个”。

表面上看,在这一幕发生以前,影片所描绘的是其乐融融的合家欢场景。

一家人欢聚一堂,打麻将、包饺子、侃大山,连王战团也披着军大衣,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,背诵《海底两万里》。

但其实,在暖融融的灯光、温馨的烟火气和麻将碰撞里隐藏的,仍然是人情世故的丛林法则。

留在家里的羡慕去深圳的,大人可以肆意使唤小孩儿,小孩儿则有样学样、以父母为榜样鹦鹉学舌。巴结、模仿、服从,这是过去中国式家庭的既有秩序。

在这个家里,食物链最底层的是谁呢?理论上是周正,因为他年纪最小。实际上则是王战团,因为他“有病”。或许他可以将《海底两万里》倒背如流,但他在这个家里唯一的作用,只有出门买酱油。

所谓的“合家欢”仍然是虚伪的,房子里有一头大象,但大多数人决定对此视而不见——无论王战团用多么高的声音来朗诵《海底两万里》,都不会有任何的听众。

直到王战团决定从屋檐上“飞一个”。这撕裂了一切的假象,打破了那种刻意的和气和形式上的团圆。这样的举动是荒诞不经的,却也隐喻着一种悲壮感,它作为开篇,为影片的叙事拉开了序幕。

王战团飞跃而起的那一刻,所有人都痛心疾首,觉得好端端的大年夜被他给破坏了,只有周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,喊出他的名字。

在其他人眼中,王战团是疯子。但在这个孩子眼里,王战团是他的英雄。

逃不出来的老与少

随着周正渐渐长大,王战团也从儿时的玩伴和英雄,变成了最好的朋友、最秘密的同谋者。

女儿结婚,王战团作为父亲,不肯露面;而中学生周正也被父亲惩罚,锁在了家里。

王战团救了他,他们逃了出来。两个不被“允许”参加婚礼的人,家族秩序的叛逃者,共同爬上了高高的烟囱,俯视着凡尘和众生。

在这场戏里,家庭是缺席的,是镜头里无法辨认的婚车。周正觉得他自由了,他呼吸着高处自由的空气。但在他身边的王战团还是被卡住的。

王战团远远眺望着女儿的婚车,哽咽着说出,海鸥,祝你幸福。

这一刻,观众明白,周正也终于明白,王战团究竟被什么卡住。不是外界的框架和规训,而是被家人的情谊。

在看似荒诞不经、疯癫的外表之下,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,是个重情重义的父亲。家人的羁绊是一根又一根的线,是沉重的地心引力,让他永远无法真正飞起来。

而王战团的痛苦就在于,尽管爱自己的女儿,他却不被允许去爱。尽管甘愿承担父亲的责任,却终究只能做婚礼里缺席的人。没有人理解他,没有人懂得他,更没有人接纳他。这样的痛苦无处发泄,才终于变成一声声笑中带泪的呐喊,变成无人知晓的祝福。

跪不下来的周正

看似无所顾忌的王战团,其实是最重情义的。而看似沉默寡言的周正,则有着一腔反骨。

影片后半段的另一场高光戏,是周正和神婆的对峙。

为了给周正治病,周正被家人送到了神婆面前。家人逼他下跪,逼他低头,神婆厉声诘问,让他承认自己没有犯过的罪。

在这场戏里,家庭变成具象化的、狰狞的压力。看似和周正对峙的是神婆,但其实真正压在他身上、逼得他无处可退的,还是母亲和家人沉甸甸的爱。

王战团曾因为爱而向神婆低头,而现在轮到了周正,他的母亲还是想要如法炮制,用同样的爱来让周正低头,让他配合这些荒唐的“治疗”。

然而,哪怕被抽得满嘴都是血,周正始终不肯屈服。他的笑带着血,对神婆说,我这病,你治不了。

周正变成了王战团,也比王战团走得更远。曾经卡住了王战团的东西,这一刻不能再约束这个少年。

他不下跪,他不屈服,他的母亲在背后流泪,但他不忏悔。

因为他没有错,他没有病。

中式家庭的爱和病

三场重头戏,服从家庭、逃避家庭,到最终的反抗家庭,剧情完成了结构上的递进,两代理想主义者也终于完成了理想的交接。

只是,“家庭”从来不是故事里的反派,反而也是悲剧的一部分。影片对周家的刻画并不脸谱化,是过去中式家庭的缩影,细节处让人有许多共鸣,因此王战团和周正面对的困境才让人倍感真实。

周正家是令人窒息的三口之家。

周正父亲排行第四,是家里生了三个女儿才得来的小儿子。

他迫切地希望望子成龙,迫切地希望儿子给自己长脸面。而一旦对方做不到,他就会施加惩罚:打他、骂他、将他关在家里。

在面馆的一场戏里,因为看不惯儿子口吃,父亲甚至当着同学的面打骂他。讽刺的是,激动之下,他自己也口吃了。

而在周正的母亲身上,中式家庭的“我是为你好”则是被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
为了儿子好,所以一遍遍地求医问诊。为了儿子好,所以将他带到神婆面前,演一出荒唐的大戏。周正被父亲打的时候,母亲在流泪。周正被神婆打的时候,母亲还是在流泪。

那么,是从什么时候,周正决定不再被这样的爱卡住呢?或许正是在他发现了大姑对王战团所做的一切之后。

大姑是传统意义上的“好女人”,刻板印象中的“长姐”。她坚韧、持家、能吃苦,多年来对王战团不离不弃。

悲哀的是,也是她的爱“卡”住了王战团,让他被困在卧室里,浑浑噩噩地一睡不起。

她一次次地给王战团看病,其实才是真正将王战团推向了病床。她活得很累,她的爱折磨了王战团,也折磨了她自己。

诚然,她很爱王战团,但她爱的究竟是王战团,还是一个丈夫的角色?而当她自己本本分分地扮演着妻子的角色,是否也吞下血泪,亲手扼杀了自我和天性?

在那个下着雷雨的夜晚,周正看到了大姑的另一面,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。外表最正常的大姑,竟然会给自己的丈夫下药。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女人,却如此痛苦地,将自己逼成一个“有罪的女人”。

家庭如一只狰狞的巨兽,在他面前张开了血盆大口。原来以爱之名,家人竟可以伤害你至此。没有人是错的,但也没有人是对的。

而他和王战团,分明才是没有病的。

周家其实也是现实众生相的缩影。

他们的命运仿佛一种悲剧性的循环,大姑被卡在妻子的角色里,家族里的另一名女性也被卡在了母亲的角色里,口吃的父亲打骂着口吃的儿子,神婆训斥了大姑父又来训斥侄子……

周家人看似清醒,实则浑浑噩噩地承受着这一切。他们之所以会不断地尝试去矫正王战团和周正,正是因为他们自身也被卡住了。

而与他们相反,被认为"疯癫"的王战团,才是这个家里活得最明白的人。他看到了这一切,只是,对于家人的爱,让他不忍心开口,更不忍心离开。他主动提出避开婚礼,又主动提出进精神病院。爱让他画地为牢,让向往自由和大海的他,总是被关在一个小小的房间里。

当命运又降临到了周正的头上,他选择了改写这一切。在故事的结尾,周正之所以选择了离开,正是因为他也看到了这一切,他看到了父辈的命运,看到了王战团的命运,看到爱的另一面。

爱是权力,是驯化,是伤害。

他的父亲用爱来掩饰虚荣心。他将如此多的期望和标准投射到孩子的身上,要求孩子做到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。

他的母亲用爱来掩饰情感绑架,来粉饰长辈施加在一个孩子身上的“虐待”。周正明明是没有病的,可是母亲却逼他下跪,逼他承认自己是有病的、是有罪的。

他的大姑则用爱来掩饰伤害。以爱为名的伤害,在伤害对方的同时,也伤害了自己。大姑亲手"制造"了一个生病的丈夫,也让自己的一生都活在罪孽里。

你要写理想,就要写理想的背面。《刺猬》之所以好看,正因为影片对于中式家庭的爱与病,有着鞭辟入里的描述和共鸣。

表面上,电影讲述的是两代人的故事,是一个家庭的故事。但其实,这是一代代人的故事,更是无数个中式家庭的故事,是试图出逃和无法逃离的故事。

这样一层现实主义的底色,为影片的矛盾和冲突提供了支点,也让理想主义被赋予了血肉和重量。

而依托于现实的理想,也就不再是一纸空谈,反而更加真实和有力。在年轻的周正身上,仍寄托着破局的火种,和冲出困境的希望。王战团给予他觉醒,而他则带着王战团的诗和梦,一起走向大海。

看这部电影,有很多感慨,也有很多共鸣。或许生活中,我们也有很多时刻觉得自己被卡住,觉得自己的人生再也无法向前。好在总还有《刺猬》这样的电影,给予我们力量。愿每一个理想主义者都能找到自己的那片海,愿我们从此都不被万事万物卡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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